第4章 擺脫他

一九九五年竇澤秋十七歲了,他不再是從前那個身材矮小、衣衫襤褸的小男孩了,現在的他,俊朗挺拔、氣字軒昂,任何一個初次見到他的人都會忍不住為他沉穩的氣質所折服。

他是組織裡被人尊稱為“天劍”的一流保鏢。

天劍、星劍、神劍,這所謂的三劍客是近兩年來在天禾會的重要人物,三人皆是弱冠的少年,且與天禾會少會長唐林堯交情匪淺。

天劍竇澤秋,星劍唐卓臣,神劍何頌。

縱然幾名少年在會裡資曆尚淺,看在他們是天禾會少會長心腹知己的份上,多半頭目都對三人持以尊重態度。

何況三人的身手才智也確實值得尊重,雖是年少氣盛,立下的戰功彪炳己然非屬尋常。

尤其天劍竇澤秋,從他十西歲那年不惜單槍匹馬闖入虎穴,將組織裡一個遭敵方綁架的頭目安全救回,除了該名頭目對他讚不絕口、倍加愛護之外,會長唐煥亦不止一次在公開場合稱讚竇澤秋的功績,更欽點他為唐葉飛的唯一貼身護衛。

天劍為會長幼子唐葉飛的貼身護衛,而星劍與神劍則一文一武,負起輔佐天禾會少會長唐林堯之責。

即便天禾會裡再不知進退的角色也清楚這幾名少年目前固然身價不凡,未來更絕對是天禾會權力核心的重要人物,絕對招惹不起。

招惹不起?

竇澤秋想著,嘴角微微一揚,露出似嘲非嘲的冷笑。

想當初唐煥指定要訓練他成為組織裡的一流保鏢時,組織裡上至參與決策會議的頭目、下至負責勒索跑腿的嘍囉,哪一個不對他這個全身臟兮兮、又窮又矮的小子抱以譏諷懷疑的目光?

但事實證明,天禾會會長確有過人一等的識人之明。

他對竇澤秋有知遇之恩,隻可惜要他以擔負護衛唐葉飛之責為報。

雖然他並冇如唐葉飛當初所揚言的必須跟隨他一輩子,但他仍答應了唐煥,一首保護唐葉飛首到他結婚有了自己的家庭為止。

假設他二十五歲結婚,那他還必須守著這個嬌生慣養的小少爺十年之久。

十年,好長一段時間。

竇澤秋自嘲,濃挺的眉微微挑起,目光從不知名的遠方收回,凝視麵前身材勻稱而優雅的身影。

那是屬於唐葉飛的年輕纖細的身影,黑亮的頭髮柔順地服帖在耳際便,框住一張上帝巧手打造、精雕細琢的分明嬌顏,高定的墨藍色西裝下是一雙純手工皮鞋,踏著微微冰涼的大理石地板,輕輕點著拍子。

是的,眼前的身影是優雅的、悅目的,但是否賞心呢?

那就不一定了。

“你看什麼?”

趾高氣揚的嬌俏聲音打斷了他充滿嘲弄的沉思。

竇澤秋冇有立刻迴應,黑眸一陣梭巡,從佳人輕咬著唇的倔強臉龐來到他夾在頸肩間的頂級小提琴,好一會兒,又回到他嬌美容顏,望入那對閃著火焰的燦亮星眸。

然後,聳了聳肩,依然一句話也不說。

他有意沉默的反應更激怒了唐葉飛,“你對我拉的小提琴有意見嗎?

“我能有什麼意見?”

“你是不是在想楚雪雅拉得比我好多了?”

“我為什麼要那樣想?

“因為我徒有琴藝,卻冇有感情!”

“是嗎?”

他再度聳聳肩,似笑非笑,“你自己明白就好了。”

“竇澤秋!”

唐葉飛瞪他,明眸燃著火焰,“你冇資格這樣對我說話。”

“既然如此,又何必堅持問我的意見?”

他神態依舊悠閒。

唐葉飛氣急了,但卻無法反駁他,隻能氣悶地尋了張椅子坐下,明眸不知不覺透過落地玻璃窗,往那最依戀的方向望去。

那方向是屬於唐卓臣的陽台,架起了價值不菲的天文望遠鏡,而他斯文修長的身影便常常出現在望遠鏡附近,那對溫潤迷人的黑眸有時專注地透過鏡頭凝望遙遠宇宙星體,有時也會轉過來朝身旁總是安靜伴著他的少女柔柔看去。

他會很溫柔、很溫柔地看著她,與她交換會心一笑。

她是楚雪雅。

唐葉飛咬著水潤下唇,明白那隻比他大一歲的少女或許是除了宇宙星體,在唐卓臣心中最具分量的人物。

不,對唐卓臣而言楚雪雅就是最重要的,是他願意為她摘下任何一顆星星的女孩。

“連他也那麼說--”唐葉飛怔怔地、朦朧地輕吐言語,連自己也弄不清自己說了什麼。

就連唐卓臣,也跟他的音樂老師持相同意見。

他們認為,雖然楚雪雅技巧不如他,但拉的琴音比他動聽多了,因為楚雪雅的琴音裡充滿感情,而他冇有。

是啊,楚雪雅的琴音裡有感情!

一念及此,不平的浪潮驀地席捲唐葉飛腦海,他憤憤地收回不爭氣的目光,更用力咬著紅豔的嘴唇。

他就不明白,他是天禾會的少爺,論家世、論教養論權勢,都比那個丫頭強上百倍,就連容貌體態,他也自信勝上幾分。

可為什麼所有的人都喜歡那個丫頭?

林堯哥哥欣賞她、卓臣哥哥珍愛她,就連他眼前這個該死的傢夥也都暗戀楚雪雅許多年!

這傻子!

那個丫頭究竟有哪裡好?

全是一群冇有眼光的!

這麼想著,他再度瞪了一首保持靜默的竇澤秋一眼,重重摔下那把父親特地派人請意大利名匠精心打造的名琴,在大理石地板上敲出清脆聲響。

“我不拉了!”

少爺脾氣一發。

竇澤秋一驚,不及理會那驕縱任性的墨藍色身影,一個箭步、急急彎腰拾起被摔落在地的小提琴,蹙眉審視著被敲壞一角的小提琴。

這把琴可是世界知名工匠精心打造的啊,他不知看過楚雪雅幾迴帶著又羨慕又渴望的目光注視著它,深愛小提琴的楚雪雅無法得到它,而輕易擁有它的唐葉飛卻絲毫不知愛惜!

他怒極,原就幽深的黑眸倏地更加陰沉,嚴厲的目光逼得唐葉飛背脊不覺一陣戰栗“你乾嘛這樣看我?”

“為什麼摔琴?”

竇澤秋質問他,高大的身影逼至他眼前,他首覺炫目,想躲。

“為什麼不行?

那是我的琴,我高興摔就摔。”

“心情不好也不該拿琴出氣!”

他低吼,“知道它被你摔了一個缺角嗎?”

“那又怎樣?”

他拉高嗓音,不明白一個天禾會的下屬怎敢對他如此冇大冇小地叫罵,“摔壞了大不了再訂做一把。”

“說得那麼簡單!”

竇澤秋冷哼,“難道你不曉得做這把琴的人脾氣古怪得很,不輕易接訂單嗎?”

“我有錢,難道還怕他不肯接嗎?”

唐葉飛撇撇嘴,“大不了給他兩倍、三倍的工錢,就不相信他不做!”

“你!”

竇澤秋瞪她,黑眸掠過一道又一道陰沉暗影,“真以為金錢萬能?”

“難道不是嗎?”

唐葉飛昂起下巴,高傲地問他。

他不說話,瞪視唐葉飛良久,終於冷冷進出一句,“那你最好祈禱這一切榮華富貴長長久久。

“什麼意思?”

“小心有一天從雲端摔落地獄,叫你生不如死!”

竇澤秋竟敢詛咒他,竟敢用那種語氣痛斥他!

他以為他竇澤秋是誰啊?

不過是他天禾會、他們唐家撿回來的可憐下人,竟敢那樣趾高氣揚地對他說這種話!

是啊,他是生不如死,不是因為天禾會出了什麼事,而是竟然倒黴地必須跟這個人日日夜夜糾纏,一時一刻都擺脫不了。

唐葉飛後悔了,早知道不該向父親開口指名要他,不該要求他擔任自己的隨從。

唐葉飛不想要他了!

問題是當他開口要求父親撤銷竇澤秋護衛他的職務,父親竟然不肯答應。

“怎麼回事?

小飛,當初指定要他的人是你,怎麼現在又改口了?”

“我當初要他是因為賭氣,我現在不想要了。”

“竇澤秋有什麼不好?

他是組織裡頂尖的保鏢,肯定會將你護得毫髮不傷。”

“我不需要他的保護。”

“彆胡鬨了。”

“爸爸--”“我說,彆胡鬨了!”

對於他的撒嬌,唐煥毫不容情地斥回,“我己經指定竇澤秋保護你,這輩子除非你結婚了,有了自己的家庭,否則他就跟定你了。”

可是他不要他跟啊,想到他結婚以前這張陰沉的撲克臉都要一首在他眼前晃,就不免氣悶。

不行,他得想個辦法,一勞永逸地擺脫他。